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前黄实验学校 查苏芸
(班级:八(12)班 年龄14岁 指导老师:徐文娟
幼时,我是时时刻刻跟着大人的,但他们在灶间时间最多,于是,我的童年,便满是老灶的影子了。
灶很老了,粉砌的墙被烟火熏得黑灰,但又由于长年累月有手去触摸它,便一日一日泛起光来。如长者,溢着温温润润的笑。灶台是花岗岩的,黑、灰、白,极好的料子。外婆洗完抹布便顺手抹一抹它,于是,它也开始油润润的了,坚硬而沉默。
最爱老灶的时间是冬天。
冬日,收了山芋,我便央着外公煨山芋吃。于是,一个个模样周正的山芋被送进灶膛,烧火的材料也由稻草换成了木柴。这便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这日烧的将不再是泡饭,而是粥。我坐在灶膛前那小而“吱呀”作响的板凳上,安静地望着灶火。赤橙的火舌柔软地舔咬着乌黑的锅底,灵巧地翻卷着,一簇一簇地拥上去,暖光映在脸上、身上,捂得几乎发烫,鼻间盈满了木的香气或稻草的清香,干燥,柔和,它“哧哧”地笑,锅底的粥也“咕咕”得闷响,我仿佛被投入了一团香软的棉花,只想睡去,心中被熨贴了一遍似的,每一丝皱痕都铺展开来,如此安详。
待几乎睡着,粥也刚好。软糯香甜,水与米的灵魂被灶里的锅融合,交织,旋转,米不分明了,却让你舌尖爱上了柔软;水不分明了,却让你的喉间顺滑,自然饭也是不错的,永远不硬不软,颗粒饱满而晶莹。
这顿饭对于风雪夜归人来说,比一只暖炉更有效吧。
最期盼的,当然仍是那睡前的,已被老灶膛的余烬焐熟的山芋。
泛着焦黑的皮上沾满了草木灰,但轻轻一戳,便“啪”的一声咧开嘴来,露出黄澄澄的肉。一缕似轻烟般的白气袅袅而上,萦与鼻间,让呼吸吐纳间,都是馨香。
坐在灶边,同家人分享,那甘甜、酥软的山芋,一夜都好眠。
灶,似乎还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做团子,煮馄饨,都是在较冷的时节。坐在灶间,仔细谛听那锅肚内闷闷的“咕嘟”声,听着火舌“呼哧”的喘息声,神仙便要降临了:渐渐的,一层白气覆盖上了暗黄的墙壁,一层奶白色的丝缕又绕了上去,一层一层,一重一重,一片一片,很快,整个厨房里都盈满了牛奶般的雾气,一盏灶里昏黄的灯,还隐隐挣扎出来,让灶膛的稻草,一闪一闪地散着香。我执着地认为:外婆烧的饭肯定都是神仙变出来的!不然,那灶神是干嘛的呢?
灶似乎成了神仙的天台,只管如同灶神般笑着,发出“咕咕嘟嘟”的可爱笑声。
这只是记忆中的了。现今离家求学,父母又在城中买房,便再也见不到满是烟火气的灶了。城里的厨房干净、敞亮,没有亮闪闪的稻草,没有被烟熏黑的墙,也没有,那老旧的灶了。
终于用上电饭锅了啊!
母亲感叹。可是,它即使可以烧饭,可以煮粥,甚至可以蒸山芋,我仍不爱它。它的饭或刚如石子,或烂如稀泥;它的粥,或稠如干饭,或汤如米糊;它的山芋,或平淡如馒头,或生硬如饼干。
我是爱着老灶的。
奶奶家的老灶拆了,外婆家的老灶勉强留住了。每次回乡,老灶总如一个盼归子的老人,殷切望着我的归影。它怕的吧?怕一个个房间被革新,装修,最后它也被将覆灭于瓷砖机械中。而那些美好与温暖,也将陷入冰冷的包围。
我是爱着老灶的啊!
如果说,家是最温暖的地方,那么,家中最温暖的地方,便是那充满烟火气的老灶了吧。如一颗心脏,“咕嘟咕嘟”的,轻轻悄悄的,将人间温暖传送进每个人的心中。
恍惚间,我仿若坐在灶膛边,身边是闪着香的稻草,那么暖,那么美……
(本文获得第十八届世界华人学生作文大赛特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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