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镇华:第—位返乡探亲的美籍金坛人
1972年,中美两国上海公报发表以后,两国开始交往。
中国派驻联合国常任代表凌青邀请联合国雇员中的华侨、华人召开了一次茶话会。凌青向到会人士介绍了祖国二十多年来的发展,最后深情地说:“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大家与家人亲友多年失去联系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大陆情况如何?今后如需要兄弟在这方面提供帮助的,我一定全力以赴。”座谈会在亲切融洽热情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大家纷纷前来与凌代表握手,致敬。
凌青,原名林墨卿,是我国民族英雄、世界禁毒先驱林则徐第五世孙,1942年清华大学学生,地下党员,为躲避日本特务追捕,来到晋察冀抗日根据地。为保护在北平的父母安全,改为此名,其意思是墨卿凌云而去。 此时,在联合国总部担任国际翻译的金坛人邵镇华先生,走上前去,拉住凌青的手说:”我想请凌代表为我寄一封信回家,我家在江苏金坛。”凌青收下信说:“请先生放心,一定送达。”说完两人合影留念。 邵镇华,1915年生,1940年中央大学毕业,历任中大教育系助教,中大附中沙坪坝分校教导主任,中大附中青木关分校初中部主任,国民政府中央教育部中等教育司科员等职。1947年1月留学美国,得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硕士学位。后被联合国招聘为总部国际翻译。但是,好事多磨,邵镇华第一次回国却没能了回到家乡金坛。 1974年4月的一天,金坛县邮政局收到一封来自美国华盛顿联合国发往小南门大街邵隆泰邵民生先生亲收的一封信。分发室立即交机要室,机要室立即送公安局,公安局立即禀报金坛县革命委员会党组。这是一个特殊年代,“文革”还没结束,稍不慎就会惹出里通外国之罪来。党组集体研究决定:由于中美刚刚建交,中国又刚刚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地位,此事非同小可,命公检法军管会一定要下决心查找到邵隆泰这个邵民生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坟。限几天内弄清情况书面报告县革委会。 公检法军管会接到命令后,遂派专人组成专案调查组,跑遍了城乡上下,访问老金坛人。调查了解结果是:邵隆泰南货店所在的小南门大街,在1958年大跃进时,因城内漕河拓宽了五倍全部拆除了,其房基大约是现在的大街街面,目前还有部分居屋在人民饭店(开一天饭店)右侧巷内,后门通向江家弄。此房已由房管所没收出租给居民。邵民生在“文革”中戴了反革命分子帽子,押送西岗公社交革命群众监督劳动,全家也因此下放西岗。 当公检法工作人员追到西岗将信送到邵民生家时,邵民生心里明白是弟弟午生(邵镇华因端午节出生,所以取小名午生)来信了。但他帽子压在头上,怕惹祸罪加一等,怎么也不肯承认有这门本家和亲戚。经再三许诺,邵民生接过信,拆开一看,两行眼泪滚滚流了下来。
邵民生提笔写了回信,交公检法审阅,并经再三修改,按照当时僵化的格式定稿发出了。 1975年的一天,邵镇华夫妇归国探亲,有关部门以当时金坛不属开放城市为由,只准他在上海与亲属见面。在会面前,前往上海的二哥邵民生、侄女邵彤、侄儿邵鑫如、侄媳张云全部到公安局集中谈话,告诫他们可以讲什么,不可以讲什么。并再三交代要做两件新衣服穿起来,不要给我们祖国丢脸。 这一日,邵家亲属们打扮一新,男的穿着兰卡叽布中山装,女的穿着对面襟中装,有的脚上是解放鞋,有的脚上是宽紧带布鞋,共同有着一付终日被太阳晒得脱不去洗不掉的灰黄色的脸皮,带着喜忧交加的心情,集体前往上海与邵镇华会面。机械的问答,教化式颂扬,让这位历练弥久的联合国翻译邵镇华,一眼就明白了他们所处的窘况和境地。 1978年,邵镇华第二次归国探亲,允许回到家乡金坛,吃住在县人民政府第一招待所。这次回到金坛已有了两方面较大改变,一是二哥邵民生反革命分子帽子平反了;二是家中城里住房已部分退让给他,他的家人也全部迁居城中自己祖屋内。但是只准家里人到招待所来看他,不准他回到家中。后来,邵镇华提出要参观一些地方,县委研究给他看看金坛丝厂,由办公室主任汤秀根陪同,有关部门还在他后面安排便衣尾随。到了丝厂,邵振华为家乡有此现代缫丝工业比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前进了—步而感动,拿起照相机问汤秀根可以拍吗?汤秀根答复可以。于是他顺手摄了—张。当时任丝厂革命委员会领导当即便对汤秀根严肃地说:“汤主任,不可让他拍照,他们拍了出去会作反宣传的。那个安东尼奥利不是拍了照片到欧洲去反宣传的吗?”汤秀根没理他。 邵镇华第三次回乡由我接待,已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情况大为改观了,我接待他也放心大胆了。 1986年6月初,邵镇华先生回乡探亲,当他家亲人前来向我报告时,我口头允诺一定热情接待。后来,我向政府办公室主任请示汇报,他是协助县长管外事的。主任关照我,把时间、地点,活动安排,请哪些人出场等等写个计划。 6月9日,我用政府的一辆面包车,邀请了邵镇华学生时代的同学、已退休的金坛县原副县长蔡志成,一道前往常州火车站迎接。邵镇华抗战时与蔡志成一道逃亡大后方四川成都,国难当头风雨同舟,久别重逢双方定有一番感慨。随我们去常州的还有邵镇华的侄女邵彤、侄媳张云共四人,与邵镇华同行的还有他的夫人护理学教授江雅贞和两个弟弟,我们同车顺利进入金坛第一招待所。 安排住下以后,我对邵镇华说:“邵先生,到家了,休息一下,你要去哪里看看,就到哪里看看。你要会哪些亲友,就会哪些亲友。要我为你作哪方面服务,尽管讲出来,我会尽力而为的。”邵镇华立即喜形于色,表示感谢,并希望下午能到招待所谈些有关事情,我也就答应了。
下午,我约蔡志成一道前往,邵镇华已稍事休息过后,热情接待了我们。谈笑中,他说今晚由他做东请客,请大家吃饭,在开一天楼上弄了两桌。我们准时赴约,席间,我主动提出明日参观母校县中,实验幼儿园,人民医院,段玉裁纪念馆。他也乐意接受。
第三天上午,政府调来两辆轿车将邵镇华送往常州火车站,蔡志成与邵氏夫妇同车,我与邵氏兄弟同车,一路上谈笑风生,非常愉快。
后来,我还接待过美国国防部高等工程局局长王教仁博士,美联邦环保局高级科学顾问李振钧博士,美国马里兰大学教授吴京生,书画家吕无咎,国民党台湾当局派驻美国洛杉矶前任总领事虞慧生,国民党陈倬少将的夫人沈学兰,美国洛杉矶盈宇关系企业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黄陈玉如,新加坡派驻日本商务大臣王旭之,加拿大多丰贸易公司总裁于善和,香港伊丽莎白医院高级医官杨瑜,印刷制品公司首席执行官耿忠义,台湾、台北金坛同乡会理事长陈法昌、王绍基,所有接待计划都按照指示运行,比较顺利,再也没有邵镇华最初回乡时的限制和尴尬。
作者 范学贵(原金坛侨办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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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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