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依然——第十七届世界华人学生作文大赛特等奖作品 |
发布日期:2016-07-08 |
茶香依然 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前黄实验学校 陈亦凌 指导老师:吴涛 煮水,拭杯,落芽,沏茶。绿色的嫩叶像一群蹦进夏日池塘里的调皮孩子,争先恐后地翻滚起来。水渐渐染绿,叶儿静静地在水中沉浮,若隐若现的清香,幽幽地潜进鼻孔里,真有些痒痒的啊。 喝着新茶,我有点想念爷爷了。 爷爷是知青。上山下乡那会儿,他在遥远的山村安了家。一个高挑白皙的帅小伙,娶了村里最美丽的姑娘——我的奶奶。小伙子在风日里长着,白皙的皮肤晒成了黝黑,柔嫩的手掌磨出了茧子。艰难的日子里,他和妻子用几亩茶园养活了全家。后来啊,就有了我父亲。 山村的风水养人。父亲打小伶俐,最后竟考上了北大,成了工程师,顺理成章地娶了一位城里的千金。哦,那就是我妈妈了。后来,就有了我。多少次,父亲想把爷爷接到城里,爷爷却总是摇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舍不得与她相濡以沫几十年忍心先离他而去的奶奶,舍不得那高低崎岖的土路,舍不得那青青的茶园。 我是爷爷带大的。懂事时,我就被父亲送回茶园。用父亲的话说,这里的水土才养人。那几年,我就像宅在家中的一株盆景,被父亲移植到了户外的青山绿水之间。 三月的风,像一群软绵绵的毛绒玩具,列队在我的小脸庞上蹭来蹭去。头顶的白云,那么近,那么软,那么轻,随便折根树枝就能把它戳成一个棉花糖。茶园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爷爷牵着我的小手,傲慢地航行其中,就像驱逐舰和护卫舰一样形影不离。 我最爱看爷爷采茶。采茶的竹篓,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似乎还背过我,因为我用力嗅过,篓底除了淡淡的茶香,还隐约有我的尿香。 爷爷穿梭在茶树之间的小径中,穿梭在三月柔柔的风中,穿梭在我的视线里,像我最佩服的不用任何工具就能织网的蜘蛛精。他伸出长满老茧的手,动作轻巧而且迅速,确切地说是在摘茶而不是在采茶。阳光下,一片片嫩叶心兴奋地挺直胸膛,像一群参加选秀的美女,迫不及待地等待被爷爷的手摘下来。 然后,被选中的茶叶搬了新家,安安静静地睡在一张张竹匾里,有春风吹着,有春日暖着,一觉醒来,一片片佳丽如愿以偿地减了肥,越发地纤细美丽了。这时候,就该爷爷出手了。 明堂(前后两间屋子,中间有一个小院子。这个小院北方叫“天井”,南方叫“明堂”)里,支起了一口黑黝黝的大铁锅,铁锅旁边,叠起一堆长短不齐的树枝。点着了火,烟升起来,铁锅被烘得热热的。爷爷抓起一把新鲜的嫩叶,根本不理会她们究竟是恐惧还是热望,平整地铺在锅底,用长满茧子的手有条不紊地翻炒起来。那几年刚有电视,小伙伴们都极其迷恋霍元甲。而在我童年的想像里,也多了一段迷踪拳大战铁砂掌的传奇。 阳光不再温热,明堂里的热气渐渐散去,空气里多了一缕幽微的绿茶香。那时的我,常常是午睡初醒,揉着矇眬的睡眼,呆萌地打量着明堂里的一切。爷爷疲惫而满足地靠在藤椅上,弓着脊背,像一只夏天餐桌上的大虾。旁边,是一篓炒好的茶叶。经历了火的淬炼,茶叶的颜色由青翠变成了青中带金,香气却更浓郁了,源源不断地溢出竹篓。 炒好茶的那天晚上,爷爷照例要泡上三杯清茶。他对我说,第一杯,要敬天地。没有天父地母,就没有人,没有茶,所以,天地是人的大恩人哪!第二杯,要敬毛主席。多亏了毛主席,让我知道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他捧起第三杯茶,眸子深处似乎凝结了一朵冰霜。第三杯,要敬你奶奶。当年,我落魄此地,受人欺侮,几乎求死,是你奶奶救了我的心啊。 我没有见过奶奶,只能把目光投向墙壁上那个褪色的相框。奶奶就生活在半尺方圆中,那是黑白的世界,她也并不美丽。 茶为什么这么香呢?我看着这三杯茶,看见那卷曲的叶片在温水中慢慢地舒展,每一个细胞都像吃奶的娃娃一样拼命地吸收水分,挺直,膨胀,同时释放自己的精华。年少无知的我,尚不能用精辟的语言来阐述其中蕴含的生命哲理。多年之后,我才明白:茶叶,惟有经历春日朗照,细雨滋润,经历火的淬炼,水的洗礼,方能成就那一缕来自天堂的茶香啊! 我的童年,就在这一缕茶香中度过。父亲接我上城读书那年,出资为老家的村民修了一条水泥路。我看见,平日里对父亲十分冷淡的爷爷,这次竟破例为他泡了一杯清茶。 从此,我再没回过那个遥远的小山村。那片青山绿水,那如海洋一般的茶园,也只是在梦中才会出现。有时半夜醒来,窗外的霓虹灯晃着我的眼,再不见那口黝黑的铁锅,再不闻那缕淡淡的茶香了。 我慢慢地啜着这杯茶。痴痴地想,再回老家时,该不会是我去给爷爷奶奶斟茶吧? 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落入杯口,溶化在那一抹茶香之中。 (此文获得第十七届世界华人学生作文大赛特等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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