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味道

      江苏省横林高级中学  李佳星

    指导老师：倪玉莲

故乡真小，小得只盛得下两个字。

   “故”，带着浅浅的荒漠气息。是现实中的沧海桑田，心头上的乾坤倒转。割舍不了的前尘往事，顽固保留的遗传密码。

   “乡”，似捧着泥土的双手。是两人共食的浓情厚意，是羁旅愁思的九曲回肠。是年轻时千方百计挣脱的枷锁，是年老时魂牵梦萦归去的地方。   

我站在阁楼里远远的望啊，望啊，望见的，只是那小小的故乡。

    风轻轻的吹，叶子似断了线的风筝，悠悠的落下，白练般的细流敲击着滑石，佛家的梵语在耳边吟唱。缓步走上那小亭，看白龙的济世度人，观信徒的一片诚心。山势巍峨，心怀天下。朦胧的雾气与悠悠禅香相伴，从北方缠绵到了我的楼阁里。袅袅炊烟升起，为这祥和的世界增添了丝烟火气。

酒香从深巷中溜出，露水“滴咚”的落在磨盘上，鲜红的酒旗在孩童的嬉笑中飘扬。氤氲的水汽糊了雕花的玻璃窗，亦有甘甜淡雅的菊花酒，亦有那浓醇雄浑的白干，或悲或喜在碗中倒映着，多少年来变化万千。酒家默默不语，只是扬手一挥，就倒出了大半碗柴米油盐，李短家常。甜甜的豆腐悄悄的在巷子中穿梭，清脆的铃声摇曳着经过，在晨曦的裹挟中渐行渐远，拾起车痕追赶，要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香气在嘴间萦绕，阿婆的笑脸在我的眼中闪烁。青涩的少年放下几枚钱币，抬起头望着楼上的小花窗，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羞红了云中的彩霞。布衣店的老板娘手中的针在布上翻飞，编织起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梦。她放下银针，围起围裙，把一个母亲的牵挂和妻子的爱意都藏在了那家常菜里，放好木凳与碗筷，趁无人时轻笑几声，凝望着家人归来时的路。纵使那外界汽鸣的喧嚣，他们也仍是莞尔一笑。河岸边传来拍打衣物的捣练声，那五颜六色如同孩子的剪贴画。人来人往，不知不觉间已高楼耸立，现代化气息与小镇的古朴相交融，虽有碰撞，却也大放异彩。酒房中多出了A.I.智能恒温，豆腐的小木桶换成了真空保鲜盒，老板娘的手也终于可以释放一下，但那锦缎上的刺绣却丝毫不失以前的风采，家家户户都装上了洗衣机，那哗啦啦的流水声四首小曲在小镇上空吹奏着。“花非昨日花，人是昨日人。”那味道从未有改变过，人亦是我记忆中的人。

    二月的花朝节，戏园子又重新被整顿一番，刷上了新的朱漆，换上了新的门帘，角儿们也都回来了。那年十三，珍珠塔的观众围的梨园水泄不通，戏子的一颦一笑，每个眼神都惟妙惟肖。孩子们还记得那红绣鞋痴人老奶奶的故事，调皮的在台下的暗格中寻找红绣鞋的踪影。那年繁华唱遍，余音绕梁。台下的松花糕香糯可口，糍粑在手上粘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茶叶的香气，甘洌的井水带着丝丝夏天的气息，知更鸟在树上静立，风吹响了亭中的风铃，腰间的穗子清白，恍惚间似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轻巧的身段在台江起舞，携着裙摆翩飞，眉眼一弯，便不知过了多少个风花雪月。看客中有撑腮翘着二郎腿的，有把孩子举过头顶张望的，有轻摇蒲扇的老人，也有因剧情感动而拭泪的少女。人们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安静的连起身都觉得是打扰。王叔照样是忙东忙西，全镇就属他家的百叶最出名，曾传言“横山百叶”有上百道工序，颇有难度，碾压，滤汁，包扎成型，豆渣凝成了豆腐，豆汁一层层重叠，一刀过去，切下的是多少年的辛苦坚持。朱砂轻点，勾勒了它超脱的身姿。小小的豆子摇身一变，变成冰清玉骨的美人。每天清晨，万物都在豆香中苏醒。如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戏份，却只剩下了寥寥数几人，红绣鞋只有几个老人所珍藏，那甜甜的糕点也变得硬不可食，台前的院子里落上了枯叶，曾经光鲜的主管结上了蜘蛛网，后面的化妆间还是当年他们离去前的样子，抚过尘埃，在空中熠熠闪光。我真怕，再过几年，我的楼阁再也不会有那水袖满面的声音了，花神又会在哪儿呢？我的味道又何处去寻呢？转角的风吹皱了衣裳，所幸今年，百叶依在。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未曾离乡又何谈“无乡”。故乡的味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山堂夜坐，汲水煮茗，水火相战，如听松涛，倾泻入杯，云光潋滟。”有那酒客的笑颜，有那纯洁的姑娘，还有那咿咿呀呀的曲儿罢了吧。

    我站在阁楼里推开窗，你就在几步外回头望，笔墨化成了你的味道，都落在，梦中的故乡。